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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萍萍今年八岁了，已经开始学着独立思考问题了。虽然还是藏不住自己心里的秘密，但是会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看问题了。
那天，她凝思了半晌，突然向我提出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：“妈妈，什么是爱情？”
天啊！这哪是一个八岁小女孩应该接触的话题啊！顿时，我的心跳速度就超过了一百下：必须小心谨慎地回答女儿提出的每一个问题。她那小脑壳里不知装了多少古怪而又大胆的问题，而且常常是在你毫无准备地情况下亮在你面前，容不得你有一丝的含糊。
“这个问题很重要吗？”
“十分重要，妈妈！”
那满含渴求的目光，就像求解一道数学难题一样迫切，让你无法回避。
“爱情是成年人的故事，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的。”我想尽量敷衍过去算了。
萍萍嘴噘得老高：“刘瑛同志，你怎么回事呀？一向你提问题，你就不好好地回答，总说‘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’。到底有多少问题需要长大以后才明白呀？”
“数不清，好多好多！”我对她这种穷追猛打似的“拷问”往往吃不住劲儿，于是急于摆脱困境。
“不行！今天我管不了许多，我就想知道‘什么是爱情’！如果你不懂，我就去问爸爸！”
好像她爸爸是个爱情专家。明知道小鬼东西在用激将法，我还是气得要发疯。可马上我又冷静了下来。我明白，大人在孩子们面前的躲躲闪闪，很容易令孩子反感，从而形成沟通的障碍。生活中的一切话题，对于几岁的孩子来说，都是急于想弄明白的。一旦拒绝回答或是闪烁其辞，那就等于拒绝交流，这是很危险的。
“告诉你也行，但有个交换条件——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了解这个问题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你真是个麻烦的妈妈！我答应你。”
我考虑了半天，开始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讲“爱情”这个烫人的字眼儿：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变成了小伙子和大姑娘的时候，他们彼此想念和喜欢对方或者愿意为对方做出一切事情，这就是爱情。就像爸爸和妈妈相爱了，然后组成了一个爱的家庭，你就是我们爱情的产物。
我相信我的回答既浅显又高深。萍萍故作深思状，晃着小脑袋瓜，似懂非懂，但从她那灿烂的笑脸上，我看到了满意的神情。
“哇塞！爱情原来就是这个样的，电视里天天演，我都看腻了！”
“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，为什么还来问我？”
“妈妈，好妈妈，你别生气，”她又开始对我甜言蜜语起来，“我不是还不算太清楚吗？”
“这回清楚了？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吧？”此时，我突然心惊胆战起来，生怕这“爱情”两字与她幼小的心灵有什么瓜葛。
瞬时，一向伶牙俐齿的萍萍不吱声了，小脸憋得通红。
“妈妈，可以不说吗？”她哀求道。
“不可以，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交换条件。”我已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她嚅嚅诺诺了半天，一双大眼睛扑闪个不停：“妈妈，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就不能发生‘爱情’故事吗？”
“不行！”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。 “爱情，是一种责任，需要彼此付出巨大的感情来维护，小孩子的肩膀太嫩了，承受不了爱情的重量。爱情就像一辆大马车，让小马去拉哪能拉得动？”
“妈妈，你错啦！”她振振有词地说，“大马车是大人的爱情，小马车才是孩子的爱情，各拉各的不就拉得动吗？”
“小东西，你究竟要说什么？”我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了，这话题大人谈起来都很沉重，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化解了呢。
“妈妈，我也有爱情了！”萍萍表情严肃地对我说。
“什么？！”我怕是听错了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喂，亲爱的妈妈，我说我有爱情了，你紧张什么？”
我能不紧张吗？我急迫地问：“小不点儿，快把你的爱情跟妈妈说清楚！”
她的脸上涌现出淡淡的桃红，明亮的眼睛稍稍有些迷离，像个浮想联翩的小智者。她给我讲了一个小女孩的“爱情故事”：
五月初的时候，他们全班同学到市郊水库春游。这是孩子们上小学后第一次郊游活动，一个个开心极了。萍萍在班里算是小矮个儿，处处都受照顾。她的同桌是个高个儿的男孩，叫小明，对她更是格外关心。过小溪时，他背着萍萍过河；爬山时，又是他拉着萍萍；有一条小黑蛇爬进了萍萍的书包里，连老师也束手无策，小明却显示了他的“大智大勇”，找了个小木棍把小黑蛇给赶跑了。当时，全班同学像崇拜明星一样崇拜小明，都愿与他做好朋友。萍萍说，小明为我做了那么多好事，什么风险都不怕，这不是爱情是什么？
我小心翼翼地纠正道：“这是同学间的真挚友情，是互帮互助。”
“不对，不对！他怎么不去热心帮助别人呢？”
这倒也是奇怪了，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关心过头了，或许真的是有点什么原因？思来想去，这个小孩子的爱情问题弄得我心绪不宁，索性不管了。
时过不久，萍萍突然在周日的早上失踪了。后来，她神神秘秘地来了个电话，说是到同学家去玩了，可直到天黑也没回家。我们夫妇俩急得火上房，无奈只好去她的同学家，一家一家地搜寻这个小鬼东西。最后，终于在小明家找到了正在帮小明妈妈擦背的萍萍。原来小明的妈妈患了严重的肾病，卧床不起，他爸爸又出差了，萍萍知道后，自告奋勇地来小明家帮助他干家务，洗衣服、擦地板、做饭、擦背，俨然是个小大人，做得井井有条。在家里，她绝对是个小懒猫，干一点活儿也要和我讨价还价，是什么力量使她变得这般勤劳能干？
“该不是爱情的力量吧？”我和她爸爸悄悄耳语。
萍萍听了个真切明白，不屑一顾，又洋洋自得地说：“是爱情又怎样？”
她爸爸故作惊讶地说：“小东西，你知道什么是爱情？”
萍萍连想也没想就说：“爱情就是为你所喜欢的人做一切事情。”
“经典！”她爸爸赞叹地点点头。
我问丈夫我们该怎么去对待这个小大人的爱情，丈夫畅快地笑了起来，说：“小孩子的爱情多么纯真，多么美啊，一点儿杂质都没有。你用不着紧张，任由他们去吧，一切会好起来的。”
我惊讶地看着这对“奇怪”的父女：一个板凳高的小人儿公然谈起爱情来，而当爸爸的却要隔岸观火！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有一天晚饭后，萍萍依偎在我的怀里，问道：“妈妈，你和爸爸还谈爱情吗？”
她还没有忘了“爱情”这个字眼儿。
我不敢怠慢她的“爱情问题”，忙回答道：“我与你爸爸不再空谈‘爱情’了，而是在认真地做爱情上的好夫妻，处处事事都要为这个家庭着想，毫无怨言地去付出。”
“唉！”萍萍像个阅尽沧桑的老者一样长叹了口气说，“还是大人的爱情好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从她的话里听出来，她对“爱情”这个词有些厌倦了，我暗暗欣喜。
“大人的爱情可以不去看考试成绩，而我们小孩子的爱情必须要看成绩。”
“爱情跟考试成绩有什么关系？”我不解。
“你愿意和一个考试成绩很差的孩子谈爱情吗？”
“我不愿意，但我们可以帮助他提高成绩。”
“我试过了，没用！”她无奈地挥挥小手，“妈妈，爱情真累！我不想再和小明谈爱情了。他的成绩不好，还连累我陪他哭鼻子，多没劲呀！”
“那以后怎么办？”我追问道。
“我和小明吹了，让‘爱情’见鬼去吧！”
一场八岁小女孩的“爱情”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完结了。我长出了一口气，不由得想起丈夫后来对我说的话：“小孩子根本不明白‘爱情’究竟是什么，你也没有必要让他们明白，他们只是在十分投入地玩一次游戏，当他们厌烦的时候，一切就会好起来的。”
看来，丈夫是对的。
(《家长》杂志刘瑛供稿。《家长》杂志拥有本文版权，未经允许，不许转载。更多内容请登录http：//www.tjemh.com.c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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