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州起义80周年之际，广州市西关培英中学的学生采用情景剧的方式纪念周文雍和陈铁军，重温《刑场上的婚礼》，同学们以自己的方式讲述了心目中的红色恋人、红色记忆、红色经典(本报昨日报道)。

　　这似乎有正本清源的意味，很有对比的现实意义。前段时间，不少的红色经典被恶搞，英雄人物的面目变得模糊，在有的人看来，基本上弄了个乾坤颠倒，忠奸不分，没有弘扬正气。近期的，也有众说纷纭的《色，戒》为例。

　　陈铁军和周文雍，易先生和王佳芝，都是艺术加工后留给我们的影像。这两对人物，恰好形成参差的对照：前者是假扮夫妻搞革命，后者是为民族大义而虚情假意献身，最终的结果都是弄假成真。在一腔正气者看来，前者把儿女私情融入到时代洪流，自然是斩钉截铁的光明决绝；后者则将民族大义混在男欢女爱中彻底走样，当然是模棱两可的灰色苟且。两相对照，高下立判，所以，我们主流的历史话语里，只有前者的记忆。

　　我便想到一个问题：对于中学生来说，历史应当如何来铭记？

　　大人带的头相当不好。比如说，前两年搞得很红火的“红色旅游”就是个例子。激发精神、砥砺意志的原本，最后被幸福地演变为公款旅游；那些在K厅里抱着小姐唱《血染的风采》的公仆，也把红色记忆弄成了桃色亢奋；带着青少年学生在纪念日给烈士献花的领导，高调讲话后继续按潜规则办。在这里，红色的记忆只是一个顺口的符号，或是一个宣讲的口号，无关历史的真实，只是图利的大旗，与历史学家说的“过去和现在之间永无休止的对话”更是隔得遥远。所以，我很担心，中学生朋友重温红色经典的好心，在这样的环境下，是否就是一个政治正确的小品。

　　对，要展现真实的历史细节，而不是把它格式化为统一的政治话语模板。比方说，中国近代史上，与周文雍和陈铁军一样，高唱《国际歌》英勇就义的还有瞿秋白，他留给我们的似乎就是个不怕死的印象。更多的细节呢？更多的直通人心和人性的历史记忆呢？比较模糊。行刑前放声“此地甚好”的从容，“眼底云烟过尽时，正我逍遥处”的超脱，还有《多余的话》中的那种灰色情调……有高亢、有低回；有壮烈，有迷茫，合在一起，才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啊。从这个角度上来说，我们除了还原历史之外，还要力争还原历史的全部--这样，历史沦落为口号的可能性才小一些。但是，中学历史教学的现状，我看到的仍是这种“皮肉分裂”的尴尬。前段时间，上海市新编中学历史教科书被叫停，恐怕就是个明证。

　　年鉴派史学家布洛赫在《为历史学辩护》一书中写到：历史首先是一个审美的对象，它千姿百态，富有美感，令人销魂，具有诗意；“人”应该是它关注的首选。我想，中学生朋友铭记或知晓的，如果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中国近代史，而不是干枯的口号，既知道陈铁军和周文雍的慷慨，又了解些王佳芝身上折射的人性撕扯的惨烈(只是类比，并不是怂恿同学们看《色，戒》)，庶几靠近“求真”的目标。我们那一代人所受的历史教育可资证明：当颠倒的历史被颠倒过来后，那种上当的愤怒感觉，足以摧毁历史的诗意。(三季稻)